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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吃完了饽饽,下到河边去洗手,刚捧起水来,不防肋下扣子上系的帕子松了,一下子落在水里,帕子极轻,河水已经冲出去了。
她不及多想,一脚已经踏在河里,好在河水清浅,忙将鞋子提在手中,淌水去拾。
那河虽浅,水流却湍急。
琳琅追出百余步,小河拐了个弯,一枝枯木横于河面,那帕子叫枯木在水里的枝丫钩住了,方才不再随波逐浪。
她去拾了帕子,辫子滑下来也没留神,叫那枝子挂住了,忙取下来。
这时方才觉得脚下凉凉滑滑,虽冷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有趣。
那水不断从脚面流过,又痒又酥,忍不住一弯腰便在那枯木上坐下来,将那帕子拧干了晾在枝间。
只见河岸畔皆是新发的苇叶,那月亮极低,却是极亮,照着那新苇叶子在风里哗哗轻响。
她见辫子挂得毛了,便打开来重新编。
那月色极好,如乳如雪,似纱似烟。
她想起极小的时候,嬷嬷唱的悠车歌,手里拢着头发,嘴里就轻轻哼着:
“悠悠扎,巴布扎,狼来啦,虎来啦,马虎跳墙过来啦。
悠悠扎,巴布扎,小阿哥,快睡吧,阿玛出征伐马啦……”
只唱了这两句,忽听苇叶轻响,哗哗响着分明往这边来,唬得她攥着发辫站起来,脱口喝问:“是谁?”
却不敢转身,只怕是豺狼野兽。
心里怦怦乱跳,目光偷瞥,只见月光下河面倒映影绰是个人影,只听对方问:“你是谁?这里是行在大营,你是什么人?”
却是年轻男子的声音。
琳琅见他如斯责问,料得是巡夜的侍卫,这才微微松了口气,却不敢抬头,道:“我是随扈的宫女。”
心里害怕受责罚,久久听不到对方再开口说话,终于大着胆子用眼角一瞥,只见到一袭绛色袍角,却不是侍卫的制袍。
一抬头见月下分明,那男子立在苇丛间,仿若临风一枝劲苇,眉宇间磊落分明,那目光却极是温和,只听他问:“你站在水里不冷么?”
她脸上一红,低下头去。
见自己赤足踏在碧水间,越发窘迫,忙想上岸来,不料泥滩上的卵石极滑,急切间一个趔趄,差点跌倒,幸得那人眼明手快,在她肘上托了一把,她方站稳妥了。
她本已经窘迫到了极处,满俗女孩儿家的脚是极尊贵的,等闲不能让人瞧见,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这样失礼,琳琅连耳根子都红得像要烧起来,只得轻声道:“劳驾你转过脸去,我好穿鞋。”
只见他怔了一下,转过身去。
她穿好鞋子,默默向他背影请个安算是答谢,便悄然顺着河岸回去了。
她步态轻盈,那男子立在那里,没听到她说话,不便转过身来。
只听河水哗哗,风吹着四面树木枝叶簌然有声,伫立良久,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,只见月色如水,苇叶摇曳,哪里还有人。
他微一踌躇,双掌互击“啪啪”
两声轻响。
林木之后便转出两名侍卫,躬身向他行礼。
他向枯木枝上那方绢白一指:“那是什么?”
一名侍卫便道:“奴才去瞧。”
却行而退,至河岸方微侧着身子去取下,双手奉上前来给他:“主子,是方帕子。”
他接在手里,白绢帕子微湿,带着河水郁青的水气,夹着一线幽香,淡缃色丝线绣出四合如意云纹,是极清雅的花样。
琳琅回到帐中,心里犹自怦怦直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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