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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红色的宫门大开,元欢坐在那辆马车上,就像是在大海里沉浮的一叶扁舟,外边越安静,她的心就揪得越紧。
夜深人静,任何一点声音都显得突兀而刺耳,可那样一队人马在宫道上疾驰,马蹄声惊得蹲在宫墙上的鸟雀齐齐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另一边树枝上,惊疑不定地歪着头望着他们。
元欢等了等,没有等到守门侍卫的呵斥声,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,强自镇定了一会,伸手将那灰蒙的车帘掀开了一道口子。
这回是看清楚了。
宫门前,十几匹高头大马堵住了去路,最前头那人本应该在庄岩行宫避暑,却不知怎的这么准时就堵了她的去路。
严褚的脸色实在是阴沉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,他一松手里的缰绳,翻身下了马,云锦纹的长袍在走动时泛出寒凉的银光。
元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突出的疤痕,宽大的灰色长袍滑落,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肌肤,她心里冰凉一片。
完了,她认命地想。
但好歹把双双送出去了,今日的计划,也并不算是完全失败。
严褚行至那辆马车跟前,下颚已紧绷成了一条直线,这是动怒到极点的表现。
四周静悄悄,没人敢发出半分声响。
严褚眉心皱得死紧,他的手伸出,在即将触到马车的帘子时候蓦地停了下来,他望着自己手背上那几根显眼的青筋,眼底翻涌着无边的墨色。
再晚一些,若是他来得再晚上一些……
她是不是就毫不犹豫地出了这道宫门,连头都不会回一下,没有半点的迟疑和不舍。
她怎么能?
她怎么做得出来?
严褚想着这四年的点点滴滴,为她建琼玉楼,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改变初衷,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,心都跟着揪起来。
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,为此涉万水千山也不觉疲累。
连着赶了两日的路,再强的体魄都有些吃不消,这夏夜的风分明是热的,他却像被吹得受了凉一般,握拳重重咳了几声。
莫和上前几步,有些忧心地问:“皇上,您没事吧?”
严褚摆摆手,缓缓抬眸,却怎么也没有那掀帘子的气力了,他静静地站着,如高原上盘旋着的鹰隼,居高临下地看着跟前停着不敢再近一步的马车。
“出来。”
简短而利索的两个字,彻彻底底打碎了元欢心底最后一丝侥幸,她嘴唇翕动两下,没能吐出只字半语出来。
没什么好怕的,她告诉自己。
程双在团圆身边是安全的,他最是机灵忠心,会拿命护着程双,只是这孩子的以后,便只能靠她自个的造化了。
严褚不拿程双威胁她,她便着实没有什么可怕的。
最坏的结果,在做这事之前她便预想到了。
严褚再次开口时,俨然用上了对朝臣下人的气势,声音更冷几分,“出来!”
元欢深吸一口气,掀开帘子下了马车。
这张丑陋而狰狞的脸一出现就引起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,只有常年跟在严褚身边的莫和惊疑不定地看了几眼后变了神色,认出了她来。
夏风吹起灰色宽大的长袍,严褚眸光一寸寸暗了下去,直至寒凉刺骨,才朝前走了几步,离她更近了些。
她其实是爱美的,日常爱捣鼓些胭脂口脂香粉,十八九岁的姑娘,尚带着几丝孩子气,落在他眼里便是又可爱又迷糊。
只是今日这份爱美心跟能逃离他比起来显然是微不足道的,她情愿往脸上贴那样丑的东西。
四年的日日夜夜啊,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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