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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衷随着可卿回房,拉着宝珠过来问了几句话,宝珠便老实说了,可卿虽然气的脸也白了,秦衷却果然不在意的模样。
秦氏便道:“你果真是不生气的?”
秦衷道:“这有什么可气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,什么话,从不瞒人的。
若是个男人这样说了我,一辈子也别叫我忘了,不弄得他跪地求饶不算完,可是香杏是谁?瞧着也不过才是十五六的小丫头片子,跟女人计较,我还要脸不要?”
可卿啐了一口,道:“你知道什么?人家心眼大着呢。”
秦衷也好奇道:“我方才在太太那里,见她对着那女孩又气又恨,却仿佛另有顾忌,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缘故?”
可卿却不欲和他说这些,含糊了两句混了过去,正要问宝珠些别的话,却听外头有人说起:“奶奶,来人要拉了宝珠姑娘走呢!”
秦可卿便道:“来的谁,叫进来说话。”
一时,外头便有人请安,瑞珠掀起帘子,两个粗粗壮壮的女人低头走来进来,就要跪下。
秦可卿忙命人拦了,又叫人倒茶水。
秦衷便问道:“两位婶子就是行刑的管事?”
那二人忙答应了,秦衷瞧着形状,便道:“香杏姑娘生的柔弱些,宝珠却粗笨,等明儿都是打了十棍,两人伤的不一样,可别叫人说道。”
有个婆子忙陪笑道:“这可怨不得人,一棍子下去,轻重难道还能作假?”
秦可卿也笑道:“两位婶子都是明白人,可别糊涂,赶明儿还请你们吃酒呢。”
那两个婆子便忙道不敢。
秦衷便拉起宝珠的手,道:“好姐姐,我叫你看着长大,一辈子也忘不了!”
宝珠却甩手丢了,只看着秦可卿。
可卿却只对那婆子们道:“劳你们看顾了!”
直待宝珠跟着人走了,秦衷才道:“纵然这里锦衣玉食,也不见得比我们家里强什么。”
秦氏伸指戳了他一下,啐道:“才说了一堆人家糊涂的话,你也不见明白!”
秦衷捂着额头往后一靠,正陷在了一摊靠枕上,起身一看,却是几只大红撒花的靠枕,不由四处一打量,只见处处皆是绵锈辉煌,金银珠玉在此处倒不显眼了似的,便道:“姐姐这里愈发气派了。”
秦氏虽然忧心宝珠,却故作风波平静,指着屋里的摆设,一样一样的说起,秦衷一一印证,正都是书中提起的“秦太虚写的对联、武则天镜室中设的宝镜、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,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、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宝榻,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”
。
秦衷问道:“可还有西施浣过的纱衾,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?”
秦氏便诧异道:“才听你姐夫说起哪里正有那东西,打算着往家里搬呢!”
秦衷笑道:“我随口一说,倒也巧。
这些东西,大约都是传说里的东西,也不知是不是姐夫被人坑谋了。”
秦可卿叹道:“谁不知道呢?不过玩意儿罢了,你姐夫也只在这上头作功夫了。”
秦衷道:“这样的屋子若叫父亲看到了,也不知道心里怎么不舒服呢,今早才说我本不配穿绫罗。
也是,我虽然不是一般务农人家的孩子,却是个读书人的儿子,只应该以勤勉节俭磨砺,免使外物惑我心智。
可是我没跟父亲说,温饱确实会使人昏软无志,我却难以满足于此的,人贵极不如人品贵极,一世锦绣膏粱怎及得上书本三卷。”
秦可卿听罢,暗自纳罕,寻思道:“他虽偶然有些醒世之言,却是夸耀之心为上,今日这一话却不同于往日。
若果真出于本心而非卖弄,倒真是一等难得了。”
这样想罢,再看秦衷,见他虽又瘦了一些,却长高了好些,听说前段日子在山里也有好些诗传出来,真是集万千灵华于一身之人。
不免心里骄傲,便说道:“世上的人,哪里有两全的,有了这个,就要缺了那个,没了那个,自然有旁些的东西来填补。
好如今日之事,虽赖不着你的错处,却是本就该付的利钱。”
秦衷原意是暗示可卿,莫要在这宁国府里泡足了蜜水就忘了当日在家做姑娘时受的教导,免得将来生了儿子,也像贾母与王夫人似的溺爱生故,使得将来宁国府如现在一般无二的箕裘颓堕,谁知她竟未曾会意,便又说道:“我来做客,是为你和太太来的,别人又与我何干?就是为了你,心里不大舒服罢了。”
见秦可卿不语,又接着道:“你看,你和太太这对婆媳,因姐夫不是她亲生,反倒成了好事,竟如此亲密,只是,你们已经如此亲密了,仍然有些忌讳,方才我见你在她面前那样小心,心里就难受。
想当日你在家中做姑娘时,谁敢与你不痛快,你又何尝需要小心了,如今做了媳妇,不止伺候公婆为难,姐夫也不见上进,只怕你看着外甥女也着急。”
秦可卿见他越发无形,便忙道:“谁家做媳妇的不是这样,哪怕我做姑娘时,不轻松的时候也多着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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