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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也要如此奴颜婢膝。
太平被他闹得无法,只得让一个内侍小心背了他到李成器床上,太医将一盏灯移近,李成器苍白脸上被笼上一层薄如金纱般的光泽。
薛崇简下意识想要抓李成器的手,却又看到他放在枕畔的手关节处仍是青紫瘀肿,心疼无比,只轻轻握住他手背,唤道:“表哥,我是花奴。”
太平叹了口气,抚着薛崇简的后背道:“乖,凤奴醒了娘会告诉你的,你先回去……”
她未说完,忽然见李成器的眉峰稍稍一蹙,似在某种力量中奋力挣扎,他的嘴唇抖动片刻,又叫一声“花奴。”
薛崇简忙大声唤道:“表哥!
我在。”
他将李成器从推事院中背出来,在生死边缘几回摇摇欲坠,终于听他如此唤了一声,中间种种苦楚惊吓在这两个字中轰然破碎,喜极而泣哭道:“表哥你怎么样?你不要再昏了。”
李成器正艰难睁开眼睛,瞳孔刚感受到一点光亮,朦胧中忽然看见薛崇简一颗眼泪被灯光照耀得流光溢彩,就似春夜里西天悬的一轮明月,洁净光亮如用玲珑水晶雕成,嗒地一声轻轻坠落在他脸颊上。
他一身的疼痛被这一滴温热泪水瞬时唤醒,便如春水灌入干涸绽裂的土地,将生命注入他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,虽然剧痛如此强烈,却让人感戴上天的恩德慈悲。
李成器虚弱地又唤了一声:“花奴。”
薛崇简手上小心地微微用力,哽咽道:“我在。”
李成器的目光缓慢地在薛崇简脸上、身上移动,低声道:“你,你的伤?”
他微弱的声音竟是连自己都惊了一惊。
薛崇简拿手背一抹眼泪道:“没事了,就是屁股好疼……”
他看见太平嗔他一眼,想起太医说要让李成器宽心的话,忙连珠炮似地道:“阿婆饶了我,也饶了你,有个叫安金藏的为了给舅舅鸣冤,拿刀把自己肚子剖了,阿婆受了感动,已经知道舅舅是冤枉的——那个安金藏也不曾死,太医把他的肠肚放回去,又拿桑白皮做线缝上,他居然半天就醒转来了。”
李成器昏沉中也难以想明白薛崇简话中究竟含了多少曲折多少惨烈,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又低声道:“姑母,我娘?”
太平心中一酸,柔声道:“阿弥陀佛,你醒来就好,你娘的事,我会慢慢帮你查问。
现在宅家怒气平息,你和你爹都已脱险,你爹万分担心你,你要赶紧养好了身子。”
李成器默默向姑母与花奴凝目片刻,又缓缓合上双目。
原来自己与母亲终究是天人两隔,他失去了去地下陪伴母亲的机会,又重回到这人间,他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失望。
一行泪珠缓缓从他眼角滑落,滑过鼻梁,又坠落在光莹的瓷枕头上,悄然从一个香孔中钻了进去。
薛崇简看不到那颗泪,反觉是流进自己心里去了,知他难以承受丧母与母亲不得安葬的双重痛楚,叫了一声:“表哥。”
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,只得轻轻将他脸上泪痕揩去,顿了一顿,又道:“表哥。”
太平亲自接了碗,喂李成器饮了两口蜜水,见他又闭上眼睛不言不动,便悄声对薛崇简道:“表哥睡着了,你回去睡觉。”
薛崇简摇头道:“我就睡这里陪他。”
太平劝他道:“凤奴身上有伤。”
薛崇简道:“我不碰他,他身上疼,叫我时我答应一声,他就能睡得安稳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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