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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部分的义军,都驻扎在嘉兴郊野。
只有一小部分,扎营在府城不远,以防万一。
蒙蒙细雨里,在义军城外的营帐里,搭了一个简陋的戏台子。
常年精神紧张的义军也需要休沐。
周丹请来的戏班子,正咿咿呀呀在台上唱。
坐在台后的一个唱闺门旦的小打杂的玉扇儿,偷眼看去,台下挨挨挤挤,坐满了聚精会神的义军战士。
他们大多面黄肌瘦,衣衫虽破,却是干净的。
相比他们被乡里的土地主请去做寿时,见到的那些佃户,义军一个个显得精神极好,而且一打眼看去,大多年纪非常轻。
时人过的苦,农家子弟尤其显老,但即便如此,义军中不少战士仍旧显得脸嫩。
年纪最大的,也不过是比那些少年人大个十来岁,都是壮年模样。
台上唱潇湘君子最时兴的《李香兰做工记》,正到紧要处,这样的毛毛雨,根本浇灭不了年轻的战士们看戏的热情,他们当中一些年少活泼的,压低声音比比划划,似乎在议论故事。
更稀奇的,是义军似乎没有“兵、官长、将”
之别,兵和将衣衫都差不多,都一屁股坐在地上,挤在一齐看戏。
分不清哪些是兵,哪些是将。
玉扇儿原来听老爷们议论,这些就是杀人如麻的恶魔,现在看起来,不过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。
他的胆子就大了。
用官话,轻轻地叫一个坐的离台后阶梯近的:“你觉得这戏好看吗?”
这个义军战士才十五六岁的样子,黝黑的皮肤,精神的大眼,短短的头发,露出一层发青的头皮,嘴上一层浅浅的胡须。
正昂着头,看戏看得出神。
丝丝雨花打湿了他的短发和胡须,看起来像个被淋湿了毛发,呆呆的的矫健小动物。
听见玉扇儿叫他,这个少年模样的义军,“啊”
了一声,操着公鸭嗓茫然地转过头来,浓重的江浙某地土话发音,问:“嘎么?”
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,摸摸头皮,略带羞涩地换成了发音奇怪的官话:“好看。
好看。”
玉扇儿笑了,觉得这个少年人十分亲切,就像小时候走街串巷的邻居家的二狗小弟一样。
又坐的近了一点:“听你口音也是江浙的。
我是台州府的,原姓郑。
你是哪里人,姓什么?”
“我是杭州的,姓祝。”
“啊.....原来是个杭铁头。”
两个人渐渐说上了话,熟悉了,坐到了一处。
玉扇儿看他时不时摸摸头皮发青的脑袋,胆子大了,也觉得好奇,就问他:“我看戏文里都说,‘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’。
你怎么省得把头发剪成这样?”
姓祝的小战士老老实实地说:“大家都剃了。
长头发,难收拾,长虱子。
长了虱子,你总觉得痒痒,这挠,那挠一下,就没法打仗了。
一个原来做和尚的老大哥说,那就把头发剃了,他们和尚很少长虱子。
首领他们听了,觉得说得对,首领他们就带头都剪了。
果然很少长了。
我们义军觉得这办法挺好,也就都剪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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