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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顺最近觉得自己很不顺,尽管在别的村民看来,作为支书的儿子来说,他这一生是20除以3——66大顺。
他不像子豪,既要在河里捕鱼,又要在地里作农活,一天忙得像个陀罗似的团团转,幸好朱奇给他父亲分担了大部分家务活。
子顺主要在河边捕鱼,然后拿到村上或是县上去卖,或许是因为朱支书的原因,他总比子豪卖的快,价钱也相对高一点点。
但在村上的时间少,因为村民能舍得吃鱼的毕竟是少数,他们觉得鱼倒没什么,他们更心疼油,每年过年前杀的猪,炼出来的油,要计划吃一年,不得不精打细算。
去县上的时间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,子顺在街上有个相好的,是在卖鱼时相识相知的,那女人有个丈夫长年在外,有等于无。
子顺长得细皮嫩肉,倒也眉目清秀,看上去有些轻浮,但那恰到好处的阴郁,弥补了这一特点,也顺便弥补了那个男人的缺,至于秀珍,不怎么管他,子顺觉得是懒得管他。
因为他的原因,他们没有孩子,那个县城的女医生告诉他,说他的精索静脉曲张,他也并没多遗憾,他不喜欢孩子,所以几年前他爸让他去代课,他不愿意,说一个月才几十块钱,这才让子民去的,朱支书把这个消息告诉村民时,大家都说支书高风亮节,子民那时刚从山顶跌落,人生处于低谷,就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代课生涯,子顺总是对子民冷眼相对,他知道子民仰慕秀珍很久,男人在这方面总是很敏感的,还有子豪,他和秀珍的关系更好,在他们结婚之前,秀珍要回她河对岸的叔伯家去,总是搭子豪的船过去,听说本来他们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,但后来凭借他家的硬件设施成功逆转,尽管秀珍哭了好多次,但在王铁匠铁一般的强硬姿态和他家冠绝全村的面条的柔软诱惑下,秀珍还是成了他朱子顺的女人,他却在子豪面前无法昂首挺胸,子豪那双冷冷的眼光总是让他如芒刺背,还有他的大头儿子朱奇,简直是朱家村的一个另类,他一个少年儿童,成天在那里扮思想家装深沉,有一次上完公粮,他故意说这孩子的头有八斤重,朱奇说没有,子民坚持,朱奇肯定不干,这孩子接着作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,他一下仰面躺在地上,把他的头放在征粮的磅秤上,脖子则在秤盘盘面之外,叫另外的人看秤有多重,(他不相信子顺)让当时的村民们又是好笑又是佩服。
有一天在县上卖鱼,子顺耍了心眼,他在秤上作了手脚,卖出去的鱼差了半斤多,以为顾客是个大老爷们不会那么心细如发,没想到那男人从身上摸出个弹簧秤来,子民傻眼了,男人显然有备而来,那时正是港台片刚进入内地,他一副黑社会老大派头,叫子顺陪他十倍价钱,因为他心灵受了伤害,子民束手无策,在朱家村他是数得着的人物,在这里什么也不是了,连朱支书在这里也只是一芝麻官,或者连官都不算,只是一粒芝麻。
就在子顺低声下气陪着笑脸的时候,子豪路过,让他更是难堪,子豪倒是没说他什么,他对那男人说子顺是他兄弟,刚出道不久,这位大哥看来也是一条汉子,就放我兄弟一马,青山不改绿水长流,他日未必没有重逢之日。
这番话颇具江湖色彩颇有戏剧性,,那男人本来未必肯依,但子豪人高马大,在他面前一站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,旁边有人也在附合,就顺水推舟叫子顺给他买了一包香烟了事。
打发走这个男人,子顺没有对他说一声谢,他一直对子豪耿耿于怀,而子豪也没有和他过多交流,只看了他一眼,就走开了,那一眼,让子顺又气又恼,他觉得那是深入骨髓的轻蔑,他同时也恨那个男人,一个大老爷们,像个女人似的斤斤计较,还带着秤,真是丢人现眼!
生活平淡如鹅公河水,缓缓而流,但也有急转而下的时候,他那神通广大的父亲,在得知将有一个正式教师编制降临到朱家村小学时,立马想到了一个主意,利用他的关系,和上面领导接上头,安排一个老师来这里教书,顶替子民,过渡一下,依子民书生性格,绝对会愤然而去,那时子顺再来接手,顺理成章。
当时秀珍在场,说了四个字:真是缺德。
然后恨恨地瞪了子顺一眼,让他恼羞成怒,这个女人,不知道一个正式编制对一个农村人有多重要,那意味着和国家挂上了钩,生老病死都有人管了。
她不顾自己公公脸色铁青,还冲着自己说会有报应的,让他心里堵得慌,像窝着一团火样。
让他感觉不顺的还在后头,他今天在放流网时,渔网竟然挂住了河底的一块石头,真是倒霉事都凑到一起来了。
他当时独自驾着小船,很顺利的把网放进了河里,然后收起竹篙,坐在船弦上,让小船顺流而下,过上十多分钟,就可以收网了,他一边看着系在渔网那端的浮筒在水面上时隐时现,一边想着心事,正当他站起身来准备收网时,突然看见浮筒在水面上打起滚来,水花四溅,就像水里有什么怪物抓住了渔网,而渔网不住地拼命挣扎,糟了!
他知道渔网被石头挂住了,这时小船正处于水流湍急的滩上,两岸边的景物不住的往后退,他连忙奋力往上游划去,这时候一定不能强行扯网,搞不好会翻船的,或是把网撕得稀烂,只有把船划到石头上游,再顺势把网收上来,可是在急流中逆水行舟,难度之大可以想象,他一边奋力划船,一边不住咒骂,岸上朱老四看见他的狼狈样,还开他玩笑:“顺子,搞到一条大鱼呀!
都拉不上来了?”
他没空搭理,一双手把竹篙舞得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风雨不透,左一下右一下,搞了好久,才划到石头上游,这时他已浑身是汗,还不能歇息,他放下竹篙,双手交替连续扯网,终于把网拉上了船,还好,尽管没能网上哪怕一条小虾,但是石头也没把他的网扯个大洞,要不然得补好久,他长出了口气,折腾了这么久,天近黄昏,刚才河边的村民都回家去了,河的两岸空荡荡的,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,他心中有点发毛,连忙把船向回划去。
天空中,一轮圆月从云中钻出,惨白惨白的,又很快钻进这云层。
夜色中的礁石看上去黑乎乎的,他划着船,尽量不向那里看,那个可怜的死鬼就应还在那里,他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,心跳加快,只想尽快划离这个地方。
他不是胆小鬼,在子民给孩子们讲灵幻故事时,他常觉得太小儿科,就如同一个人在阳光明媚时不会有什么害怕一样,而现在一个人,不远处一具浮尸,天上月影朦胧,在很快就要划过礁石群时,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,是哪里不对呢?他奇怪地没有闻到尸臭味,一具在水里浸泡多日的浮尸是不应该没有味道的,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,不知是否幻觉,他瞧见尸体似乎动了一下,他连忙把头扭开,可是又忍不住再看了一下,这一次他如坠冰窖,全身血液几乎冻结,那东西确实在动,一个黑影缓缓从水里坐了起来,披散着长长的头发,接着又慢慢的站了起来,子顺一时思维空白,直到那黑影向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,他才下意识的拼命的往前划,他想喊叫,却似乎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一样,船还没完全达到岸边,他就跌跌撞撞地从水里直扑上岸,一直到踏上硬实的河边小路,他喉咙的堵塞物才似乎消失,他才得以用尽全身的力量顺喊出一声:“啊----------”
然后狂奔,最后全身乏力浑身是水的倒在了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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