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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九功侍候皇帝半卧半躺下,觑见皇帝精神犹可,便回道:“太子爷请了太皇太后懿旨,来给万岁爷您请安呢。”
皇帝果然略略欢喜:“难为他——他那几个师傅,确实教得好。”
又咳起来,只说:“他既来了,就叫他来。”
皇帝见了太子,先问太皇太后与太后是否安好,再问过功课,太子一一答了。
皇帝本在病中,只觉得身上焦灼疼痛,四肢百骸如在炭火上烤着,自己知道又发热起来,勉强又问了几句话,便叫太子跪安了。
太监上来侍候皇帝吃药,梁九功想了一想,终于还是道:“万岁爷,卫主子也来了。”
皇帝将那一碗药一口饮尽,想是极苦,微微皱一皱眉头。
方漱了口,又咳嗽不止,直咳得似是要掏心挖肺一般,全身微微发颤,半伏在那炕几之上,梁九功忙替他轻轻抚着背心。
皇帝终于渐渐忍住那咳喘,却道:“叫她回去,朕……”
又咳了数声,道:“朕不见她。”
梁九功只得赔笑道:“卫主子想是大好了,这才巴巴儿请了旨来给万岁爷请安。
万岁爷就瞧她这么老远……”
话犹未落,皇帝已经拿起枕畔的如意,只闻“砰”
一声,那如意已经被皇帝击在炕几上,四溅开来,落了一地的玉碎粉屑,直吓得太监宫女全都跪了一地,梁九功打个哆嗦也跪了下去。
皇帝道:“朕说不见……”
言犹未毕,旋即又伏身大咳,直咳得喘不过气来。
因着天气暖和,殿前的海棠开了,如丹如霞,娇艳欲滴,花枝斜出横逸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映在那素白的窗纱上,花影一剪便如描画绣本。
梁九功轻轻咳嗽一声,道:“万岁爷既然有这样的旨意,主子明儿就回宫去吧。
主子身子才好,回去静静养着也好。”
琳琅瞧着窗纱上的海棠花影,缓缓问:“万岁爷还说了什么?”
梁九功道:“万岁爷并没有说旁的。”
想了一想,又说:“按理说咱们当奴才的,不应该多嘴,可是那次万岁爷去瞧主子……”
又顿了一顿,不知该如何措辞。
琳琅略一扬脸,锦秋屈膝行了个礼,便退下去了。
她微微生了忧色,说:“梁谙达,上次皇上去瞧我,我正吃了药睡着,十分失仪,醒来皇上已经走了。
我问过锦秋,她说是万岁爷不让叫醒的。
不知是不是我梦中无状,御前失仪。”
梁九功本担心她失子伤痛之下说出什么话来与皇帝决裂,以至闹成如今局面,听她这样讲,不禁微松了口气,道:“主子好好想想当日的情形,是不是哪里无意冲撞了圣意。
奴才的话,也只能说这么多了。”
琳琅道:“谙达一直照顾有加,我心里都明白,可这次的事,我实实摸不着首尾。”
梁九功是何等的人物,只是这中间牵涉甚广,微一犹豫,琳琅已经从炕上站起来,望着他缓缓道:“这一路来的事端,谙达都看在眼里,谙达一直都是全心全意替皇上打算。
皇上既巴巴儿打发谙达过来叫我回去,必有深意。
琳琅本不该问,可是实实地不明白,所以还求谙达指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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